第四十五章 心声

夏明汉没有丝毫防备，差点栽倒在地：“我的个老娘，把人吓死了。”

杨一山也是惊骇异常，一边掏枪一边大声喊：“全体都有，准备战斗。”

又道：“腾万明，保护金参谋长。”

言罢，双足发劲身形纵起，三步并作两步朝爆炸声响处疾奔而去。

到了枪械厂门前问站岗的哨兵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哨兵立正举手：“报告杨司令，是枪榴弹装配车间发生了爆炸，我不能擅自离岗，不知道原因。”

“很好。”杨一山大步流星朝里走去。

正在这时候，有三四个战士抬着一人从枪榴弹装配车间匆匆向外跑来，便大声问：“谁受伤了。”

一个战士回道：“是韩副司令。”

杨一山心猛地往下一沉，急跨几步赶至近前，见韩作武脸上血糊糊的已看不见面目，左手手指也断了两根，慌得大叫：“韩副司令、韩副司令……”

韩作武闭着眼睛微微地道：“杨司令，别慌，我没事。”

杨一山催促四个战士：“快把韩副司令送到医务室。”

跟着回身大喊：“金参谋长、金参谋长……”

金晶从大门那边冲进来，远远的看见四个战士抬着一人，知道有人受了伤，急回头朝腾万明道：“快去把我马背上大药箱扛过来。”随即起步朝医务室跑去。

夏明汉落在了后面，听她之言，立即回身去马背上拽下大药箱扛在身上：“我来了我来了。”

腾万明朝他挥挥手：“快送去快送去。”

又大声道：“全体都有，听我命令，子弹上膛，打开保险，四下警戒，无论是谁，胆敢踏入枪械厂一步，立即开枪射杀。”

警卫队所有人员应了一声，纷纷取下马背上冲锋枪，哗啦哗啦打开保险，四散开去。

这边杨一山赶了过来：“金参谋长，韩副司令受了重伤，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。”双眼中竟噙着些许泪水。

金晶稍稍一怔，随即安慰他：“你放心，他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
又道：“杨司令，请你在外面等着。”

起步进了卫生室：“闲杂人等全都出去。”

随后朝一男一女两个医务人员道：“立即做好手术准备工作。”

来到病床前一边检查他伤势一边柔声问：“韩副司令，你现在感觉怎样？”

韩作武微微地道：“金参谋长，我左眼和左手疼得厉害，其它方面倒也没有感觉。”

金晶安慰她：“韩副司令，我的医术水平有多高你是知道的，请相信我，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。”

韩作武全身疼得厉害，却勉力呵呵地道：“我相信我相信。”

金晶跟着说：“韩副司令，我带来了自己炼制的中草药麻醉品，待会儿做手术时，你不会感到任何疼痛。”

韩作武又呵呵地道：“那就太好了。”

金晶随即和两个医务人员紧张忙碌起来。

手术室外面，杨一山揩着脸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一个战士立正举手：“报告杨司令，今天到了枪榴弹装填弹药试验关键阶段，韩副司令命令我们全都出去，他一人留在车间里亲自操作，谁知不一会儿里面就发生了爆炸声响，等到我们冲进去时，韩副司令已经倒在血泊之中，我们立刻上前抬着他往外跑，就撞到了你。”

杨一山问：“还有什么情况？”

那个战士回道：“报告杨司令，在韩副司令亲自领导指挥下，我们已经造好长枪一百二十支、手榴弹三百五十枚、地雷一千八百只，韩副司令正准备派人去通知你们来取，不想出了这等意外之事。”

杨一山点点头，来来回回转悠着：“但愿金参谋长医术高超，韩副司令福大命大，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
大家一起道：“韩副司令肯定福大命大，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
杨一山挥挥手：“我在这里等一等，你们都忙去吧。”

说完往地上一坐，双手托着腮帮呆呆发起愣来。

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。

那个战士拎着马灯端来一碗稀饭一只窝头一碟咸菜：“杨司令，你喝点粥吧。”

杨一山伸手推开：“我不饿。”

跟着道：“马灯留下，你回去。”

那个战士不敢劝他，把马灯和稀饭一起留了下来。

一直等了两三个时辰，杨一山听得卫生室门吱的一声，赶紧起身站立。

金晶到了他面前，朝地上瞧了瞧：“你为什么不吃饭？”

杨一山却道：“金参谋长，韩副司令怎样？”

金晶非常惋惜地说：“杨司令，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、也非常的成功，但不幸的是，他左眼被弹药炸坏了、左手两根手指被弹药炸飞了，再也无法复原。”

杨一山甚是心痛，嘴上却安慰她：“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，我们大家都不会怪你的。”

跟着道：“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？”

金晶摇揺头：“他伤势很重，还在昏迷熟睡，不能受到任何惊扰。”

杨一山求她：“就一眼。”

金晶嗯了一声，带他来到门前，掀开帘布。

杨一山伸出头去，见微弱的灯光下面，韩作武静静地躺在病床上，身上覆着洁白的布单，禁不住心如刀绞。

金晶轻轻碰他一下。

两人来到食堂，吃了点稀饭。

金晶说：“杨司令，今天夜里我在卫生室搭个床将究一夜，你休息去吧。”

腾万明说：“金参谋长，已经为你安排好住处了。”

金晶摇摇头：“这里医疗条件太差，我怕之前消毒不够彻底，韩副司令手术时受到感染，引起其它方面并发症，所以今夜非常关键，需要有人陪着，若是遇到紧急情况，好在第一时间处理，而这里的医生和卫生员没有经过正规训练，临床经验更是没有，我不能离开。”

杨一山说：“我陪你。”

金晶朝他望了一眼：“这又不是行军打仗，不需要。”

跟着道：“再说，卫生室那么小，你又是男的，怎么睡？”

杨一山咧咧嘴：“有事你让人叫我。”

金晶点点头，起身去了卫生室。

杨一山扭头道：“腾队长，明天大早，你和夏明汉带几个人出去抓点魚摸点虾，韩副司令需要营养。”

也不等他应答，顺手从边上拿了一件蓑衣，起身走了出去。

再说金晶来到卫生室，让男医生回去休息，自己则和女卫生员挤在一张小床上将究了一宿。

半夜里下了好几次雨。

金晶心里有事，和衣躺在床上，两只眼睛半眯半睁，本身就没有完全入睡。外面噼噼啪啪的雨点恰似钟声，不断地提醒着她起来为韩作武检查伤势。一夜下来，直累得精疲力竭。喜的是韩作武安然无恙。

天亮后，金晶为他换了药。

韩作武微微地道：“金参谋长，辛苦你了。”

金晶轻声说：“韩副司令，别讲话，你需要休息。”

韩作武摇摇头：“金参谋长，有一件事，还要请你帮一个大忙。”

金晶笑着说：“等你身体好起来后再讲不迟啊。”

韩作武又摇了摇头：“我现在就要讲。”

金晶知道他仍在担心自己身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，便故意生气：“韩副司令，你不相信我的医术。”

韩作武再次摇摇头：“相信是相信，但我仍然要现在讲。”

金晶知道他要讲的这件事无比重大：“请讲。”

韩作武缓缓地说：“我想和杨司令一起参加中国**。”

不等她开口，又接着道：“如果我这一次身死，也恳请组织上追认我为中国**党员，好不好？”

金晶心头一热，大为感动：“韩副司令，我拿脑袋向你保证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
韩作武微微一笑：“那就好。”

金晶告诉他：“除了杨司令，翁副司令和於教官也向我申请过此事，鉴于你们身份比较特别，入党的事还需要上级批准才行，请你们稍微等一等。”

韩作武嗯了一下：“金参谋长，我符不符合入党条件？”

金晶回道：“依我个人意见，你们四人都基本符合。”

韩作武跟着道：“我还想请你做我的入党介绍人。”

金晶微微一笑：“我非常乐意。”

韩作武十分兴奋：“谢谢。”

金晶把有关情况简单讲了一下，然后叮嘱他：“韩副司令，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，其它不要多想。”

韩作武点点头：“知道了。”

此时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，金晶出了卫生室，一抬头看见杨一山顶着蓑衣蹲在地上，赶紧跑了过去拽起他：“杨司令，你这是干啥？”

杨一山嘿嘿地道：“金参谋长，我怕进卫生室挨你批评，只好在这儿守侯一宿了。”

金晶哭笑不得：“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。”

杨一山咳嗽了两声：“我实在不放心韩副司令。”

金晶深为感动，却抱怨他：“瞧瞧，让雨淋出感冒了。”

杨一山伸手拍拍胸脯：“老…我有少林金刚护体神功，没事的。”

金晶呵呵一笑，领他进了卫生室：“韩副司令，杨司令看你来啦。”

杨一山飞奔上前：“老伙计，你受苦了。”

韩作武呵呵地道：“杨司令，金参谋长施展妙手，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，过不了几天，我又能去车间为大伙儿造打小鬼子的枪炮子弹了。”

“那是那是。”杨一山拉着他手，“我就晓得阎王爷不会收你。”

韩作武叹了一口气：“这次发生事故，我有重大责任。”

杨一山怔了一下：“你有什么责任？”

韩作武回道：“要不是我心里着急，急于求成，手上动作又快又不稳，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爆炸的。”

杨一山点点头安慰他：“老伙计，马有失足人有失手，你也不别往心里去。”

跟着说：“咱们刚刚白白得了一批枪炮子弹，可以应付一阵子，你们慢慢来，不用赶进度。”

韩作武道：“有关情况，金参谋长刚刚讲过，但是咱们的队伍发展得很快，需要大量的枪炮子弹，因此我不敢有半分懈怠、也不能有半分懈怠，便是二十四小时不休息、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，也必须在这方面为你们提供充足的保障。”

杨一山大为感动，正要开口，金晶端来一小碗汤药递给他：“杨司令，把这碗汤药喝了，免得真的感冒。”

杨一山本不想喝，又怕她讲出实情后，韩作武责怪自己，赶紧伸手接过咕噜咕噜喝了下去：“好苦。”

金晶笑笑：“良药苦口嘛。”

杨一山耸了耸肩膀：“谢谢。”

这时候，夏明汉端来一碗长魚汤：“韩副司令，这是我刚刚钓回来，专门为你熬的。”

韩作武微微抬起头：“请问你是谁呀？”

杨一山说：“他叫夏明汉，我在来时路上收的，也是一条好汉。”

顺手接过他手中长魚汤：“你忙去吧。”

夏明汉哎了一声，躬身退了出去。

杨一山拿起碗中勺子，舀了一点汤汁放在嘴边尝了一下，然后伸了过去：“不冷不热，不咸不淡，味道极佳，来来来，喝了它。”

韩作武不肯：“我自己来。”

杨一山把眼一瞪：“别动。”

跟着嘻嘻地道：“老伙计，给个机会呗。”

金晶扑哧一口笑了起来。

韩作武哭笑不得：“谢谢。”

等到把一碗长魚汤全部喂完，杨一山这才站起身来：“你好好睡一觉，我到各个车间走一走。”

金晶也道：“韩副司令，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伤，知不知道？”

韩作武无可奈何：“知道了。”

腾万明正在外面等候，见两人从里面出来，上前一步说：“杨司令，金参谋长，这里由我守着，你们吃早饭去吧。”

杨一山点点头：“韩副司令正在睡觉，不要出声扰他，有情况立刻汇报。”

腾万明立正举手：“是。”

两人去食堂吃了早饭，又一同去枪械厂各个车间细细转了一圈，叮嘱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操作流程规范，切实注意自身安全。

金晶边走边说：“我明白韩副司令受伤原因了。”

杨一山问：“什么原因？”

金晶回道：“这里只有他一人懂得技术，因此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历亲为后再教其他人，这样身体上就累得不行，但他总是硬撑着，时间长了导致精力上不能完全集中，一不小心走了手，从而发生了爆炸事件。”

杨一山点点头：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金晶接着说：“听说雷团长乔政委在仙墩庙办了个兵工厂，等韩副司令伤好后，我亲自去一趟，如果他们那里技术人员多的话，就借一两个过来，也好减轻减轻他负担。”

杨一山双手一拍：“那就太好了。”

跟着道：“我让腾万明和你一道去。”

金晶还未来得及开口，只见夏明汉边向这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：“杨司令，金参谋长，不得了，出、出、出大事。”

杨一山吃了一惊，上前一步：“出了什么大事？”